散文报告文学集《蓝色的飞旋》第八篇 倾听大海

李忠效  潜战友之家  2022-04-13 09:30:53

散文报告文学集《蓝色的飞旋》第八篇 倾听大海

 李忠效 




倾听大海

 


这是我离开潜艇多年之后又回到潜艇上生活时遇到的事情。不知为什么,一想起来就感到心里咸咸的。
早晨,好天气。水兵宿舍大楼门前的小花园,有一株玉兰花开了。玉兰树很高,叶子很胖,绿得很深,于是更显出花的洁白。叶子上,花瓣儿上都挂着露珠,被初升的太阳一照,亮闪闪的,像长了满树的珍珠。往常,早晨的空气中海腥味儿很浓,此刻,却有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从粉嘟嘟的花蕊中涌出来,在水兵大楼前弥散。水兵们大概是忙着出早操,似乎还没有人发现她。我独自一人站在花园边,欣赏她的玉姿,感受她的芳香。我有点醉了。
忽然,不知从什么地方,传来一个甜润、清脆的女声:“第220号……”我辨别了一下,好像就在这水兵大楼里。但声音已中断了。我奇怪,这是怎么回事?正疑惑间,又有了一声:“第221号……”接着又消失了。
我怀着一种好奇的心理转回宿舍。刚一进门,就听见从贮藏室那边传来一种奇怪的噪音,像小溪流水,又像风车回旋,间或还有疏密不一的“缸鼓”敲击声。我走进去,看见一个水兵坐在角落里那张小矮桌跟前,聚精会神地看着录音机上缓缓旋转的磁带盘。
噢,那声音原来是录音机放出来的。以前好像没见过。我不小心惊动了那个水兵。他转过头来--是声纳班的小徐。我昨天才下来,就住在他们班,和他睡上下铺。
“练习听噪音?”我说。
小徐站起来,腼腆地说:“我是新兵,基本功太差……早晨脑子清醒,抓紧练练。”
我有些懊悔,不该打扰他。于是抽身离开了贮藏室。身后,又传来那个悦耳的带点南方口音的女声:“第222号……”接着出现了另一种噪音,像是一场激烈的战斗,有冲锋枪,还有机关枪……我不懂,听这玩艺,能练“基本功”?声纳兵的职责是辨听舰艇的噪音,与这陆军的冲锋枪和机关枪有何关系?
中午,刚吃过饭,小徐就爬到他的上铺躺下了。我到篮球场看了一会儿水兵们的球赛,转回屋时,见他仰面躺在床上,已经睡了,嘴里还在小声说着梦话。又是因为好奇,我把耳朵靠近他的床,只听他“哞――哞――”“汪!汪!”地在叫。
这小家伙,做梦还学牛学狗的,真是个孩子!我心里暗暗笑道。
这时我又听他在咕囔:“236……突!突!”我被他搞懵了:他梦见了什么?
一阵湿润的海风缓缓吹进窗来,飘着玉兰的芳香,是一种夹着腥咸的芳香,那气息非常别致,更能使人浮想联翩,仿佛大海上漂来了一条玉兰船,又仿佛有一群活蹦乱跳的鱼飞到了玉兰树上……
我看见小徐皱着鼻子深深嗅了两下,忽地坐起来,两眼直愣愣地瞪着窗前的小花园,自言自语地说:“听,玉兰开了!”
他坐起的时候,有一个小本子从上床掉到地板上。我替他捡起来,接着他的话头说:“早晨就开了。”
“唔?”小徐这时才发现我,脸儿又红了。他伸手来接本子,我无意中发现那上面写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。
“你这是记的什么?”我问。
他调皮地一笑,没有回答。
“我可以看看么?”
他又一笑:“你看不懂。”
只见上面工整地写着:
黑鳍叶鲹――水牛与狗
老爹公――小军鼓伴古庙开门
混合生物群――激烈战斗,机关枪……
大勒――火车缸外换气
东方豹鲂鳆――弹棉花
海鲶――驴打嚏喷
……
我真的看不懂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专业学习笔记。”
这可是稀奇!专业,什么专业?我正想仔细问问,读报的哨子响了。一直到晚上也没得空问他。
第二天出海,是昼夜连续航行训练。我趁晚上歇息的机会来到声纳室。刚一探头,立刻有一股馥郁的香气袭入鼻腔,感到浑身一阵清爽。潜艇出海,通风条件有限,空气一般都是比较污浊的,不曾想在这里,还有个深围绣房似的世外桃源。别人都休息去了,声纳室里只有小徐一个人。他头戴耳机,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。那个小本子放在旁边,不时在上面记两笔。
我怕打扰他,正要离开,他发现了我。
“您坐。”他说着,顺手把耳机摘下来放在一边。
“你这小本,是天书吧?”
“是我的专业学习笔记,你不信?”
“可真是'专业’,外行看了像猜谜。”
“其实我的同行也不一定明白,全是我自己瞎记的。”他指着小本解释道:“喏,这前面是海生物名称,后面是它们发出的噪音象声记录。黑鳍叶鲹的噪音像水牛和狗叫的合声,老爹公的噪音则像敲军鼓的同时,古庙的门吱呀开了……”
经他一讲,我顿开茅塞:“这么说,那又是枪又是炮的声音是这‘混合生物群’发出来的喽?”我想起头天早晨的那阵“枪炮”声。
“对的。”他告诉我,海里的各种生物噪音很有趣,黄牙叫像泉水叮咚,龙虾叫像老头打呼噜,鲨鱼虽然是庞然大物,叫起来却似小鸟啾啾……
我是轮机兵出身,不懂声纳。我原以为水下是宁静的,没想到在这大海深处,还有这么一些奇妙的声音。可是这些自然界的声音与声纳兵的专业有什么关系呢?
“有关系,”小徐说,“海底的情况这样复杂,一旦舰艇的噪音和海生物的噪音混在一起,不熟悉海生物噪音,舰艇噪音就很难辨别出来。”他给我放了一段录音。这声音杂乱之极,既有“水牛”和“狗”叫,也有“缸鼓”和“机关炮”,更有许多我搞不清的声音。
“你听见了么?这里有一艘潜艇。”小徐说,“听,关防水门的声音――这是违章的……关防水门应该轻……”
我什么也没听出来,却突然想起了头天中午他说梦话的情景。
“你昨天睡午觉时还在学狗叫和驴打嚏来,你知道么?”小徐怔了一下,接着笑道:“我那会儿并没睡着,在背‘鱼语单词’”他的样子有些天真,像个顽皮的大孩子。然而,他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战士了,还是个‘鱼语单词’发明者呢!
我和他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。无意中发现,他身边昏暗的角隅里有一束花,定睛一看,是一束玉兰,插在一个绑在桌腿上的罐头盒里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
“嘘――,保密。”小徐神秘地说,“我想,等我们出海回去时就该谢了,所以偷偷折来了。”
其实这有什么好保密的?我笑了。我忽然记起了宋人王安石的两句诗:“溪深树密无人处,唯有幽花渡水香。”王荆公的诗是吟咏山涧小溪幽静景致的。现在,我该用什么诗句来描绘声纳室这个水下世界呢?套用古人的句子,没出息。创造新的句子,又没那能耐,最后只好作罢。
半月后我因为另有任务提前离开了潜艇部队。如果从此再不见到小徐,仅仅前面这一段清淡的故事,恐怕早就被我忘记了。深刻的记忆往往是沉重的。
花开花落,月转星移。几年之后,又是一个玉兰花盛开的季节,我又来到了小徐所在的那条潜艇。这时的小徐,已不再是那个满脸稚气的大孩子了。他已当上了声纳班长,嘴上生出了黑黑的胡髭,嘴角出现了男子汉的自信和刚毅。
水兵大楼前面小花园的花草比以前长得更加茂盛了,只是那棵玉兰树倒不比过去长大多少。叶子还像以前一样胖,绿得很深,花儿还像以前一样白,朵儿却比以前多了些,整个儿楼前都弥漫着令人心醉神迷的馥郁的香气。
吃过晚饭,我想找小徐聊聊天儿,他不在宿舍里。班里一个水兵告诉我,他在外面赏花。我从窗口望去,看见花树的那面,在暮色的微光里,有一个熟悉的侧影,像在赏花,又像在凝神沉思。我隐约感到,他有什么心事。我没有去打扰他。
后来艇上的政委告诉我,他刚刚失恋,那姑娘的名字叫白玉兰……
我恍然大悟,怪不得他那么喜欢玉兰花!
“现在有些年轻人变得特别讲究实惠。那姑娘就是嫌小徐当大兵没油水,要他复员,小徐没乖乖地听她的。她就跟了别人。”政委有些愤愤不平地说。
我知道,现在的城市兵一般都不太愿超期服役。早复员早安定,早进工厂早得利。就是不进工厂,干什么都比当大兵有赚头。可是小徐为什么不愿回去呢?
“倒不是他不愿回去,而是工作离不开。他的技术在全码头拔尖儿,艇上和支队业务部门都不愿放他走。本来想把他提起来当军士长,可是现在有规定,不能从战士直接提拔干部,考学他又超了龄。最近我们想给他转志愿兵。已经和他谈了,他答应考虑考虑。”
过了几天,潜艇要出海参加比武,我也跟着去了。航道上,趁声纳还没工作,我又来到声纳室。没等坐下,便觉得有一股清雅的香气袭入鼻腔。我情不自禁地朝那角隅里看了一眼,出乎意料,我又看到了插在罐头盒里的一束玉兰花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我感到奇怪,那玉兰姑娘不是已经跟了别人了么?他怎么还……是旧情难忘?
“瞧,你每次来都看到了花。一个爱花的水兵,没出息,是吧?”小徐没明白我的意思,自我解嘲地说。
我告诉他,他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。
他微微一笑,说:“不怕你笑话,我曾经恨过她,连同这花。有句成语叫爱屋及乌,其实恨屋也及乌。我曾对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产生过反感。甚至还想要报复她。可是后来,当我一个人坐在这小小的声纳室里,听着来自大海深处的各种声音,我的心情就渐渐平静下来。我仿佛觉得连那些大海的生物都在讥笑我。笑我狭隘,笑我偏激,笑我迂腐。我禁不住想,难道我的心胸就像这声纳室一样狭小么?一个水兵,不是应该有大海一样广阔的胸怀么?她追求实惠,也无非是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,我们当兵的一年到头守在这儿,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好日子么?是的,她的觉悟低了点,可我们总不能因为有那么一些觉悟低、私心重的人物存在,而不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呀。当然,我们为此做出了各方面的牺牲,但我们不能以此为资本,去向别人索取什么。我们是战士,我们不仅是来为国家尽义务的公民,我们还是国家的主人呢。主人在自己家里是不会拿什么东西往兜里揣的,是吧?”
一席话,犹如醍醐灌顶,使我不得不对这个曾经学过牛叫狗叫的声纳兵刮目相看。在如今铜风锈雨遍神州的世风之下,他能有这等超然出世的境界,令人高兴,令人敬佩。
“听政委说想让你转志愿兵?”
“哦,我已经同意了。”他指了指角隅里的那束花,“是它帮我下的决心。”
他是说为了保卫这花一样的生活,还是说为了使自己不汇入与这花同名的姑娘追求实惠的洪流?我没细问。也许兼而有之。
比武海区到了。鸽子海第十四号海区。
今天的科目是潜艇与驱逐舰的“对抗攻击”。这个科目对潜艇来说难度较大。在“敌舰”全力防备的情况下,又要攻上目标,又要不暴露自己(暴露就有被对方击中的危险),雷达和潜望镜等暴露性观测器材此时不便使用,于是重担就落到了声纳的肩上。搜索目标,测定各种要素,声纳兵没有高超的技术,那是绝对不能胜任的。出海之前,艇长征求小徐的意见,问他有没有把握,他说:“我想利用‘敌人’的回音站,可以达到隐蔽接‘敌’的目的。”
鱼雷攻击开始了。我为小徐捏了一把汗。
我虽然不懂声纳专业,但对一般常识还是知道一点的。舰艇上的声纳都装有噪音站和回音站。前者是用以收听海里噪音的,后者则是发出声波,从声波的回音中辨别水中的物体。软体和硬体的回音是不一样的,礁石和金属的回音也是不一样的。潜艇在水下,水面舰艇很不容易发现它。如果潜艇在航行,水面舰艇可以通过噪音站搜索它的螺旋桨发出的噪音:如果潜艇潜坐海底,螺旋桨不工作,它就只有用回音站像瞎子探路一般发出声波搜索潜艇。小徐所说的“利用‘敌舰’的回音站,可以达到隐蔽接‘敌’的目的”,就是通过“敌舰”发出声波的强弱和方位的变化,来判定“敌舰”的方位、距离以及航速等方面的数据。艇长根据这些数据确定潜艇的运动要素,伺机发动鱼雷攻击。
指挥舱里鸦雀无声,只有声纳噪音站偶尔传出几声鱼叫。犹如大森林中的翠鸟晨唱。
突然,小徐在一群鱼叫声中听到了“敌舰”回音站发出的声波。
“报告艇长,声纳发现目标!”
在对抗演习中,水面舰艇在明处,一般总是被潜艇先期发现,这是水面舰艇永远无法避免的遗憾。
小徐凭着他长期积累的经验,根据“敌舰”回音站声波的强弱和位置的变化,准确地报告“敌舰”的方位、距离和航向、航速,潜艇悄悄地寻着声波步步接“敌”,直到鱼雷发射完毕,潜艇浮出水面了,驱逐舰才惊异地发现自己被击中,潜艇就在鼻子底下。
小徐的潜艇比武得胜,并且为潜艇水下隐蔽攻击提供了很有价值的经验,全艇上下,那可真是欢欣鼓舞、群情振奋。当我来到声纳室想向小徐表示祝贺时,发现他正在放刚才鱼雷攻击时驱逐舰回音站的那段录音,眼睛直直地望着角隅里的那束玉兰花,不知又在想什么。
排气通风系统正在进行排气通风,不知是那花儿的香气被排气管吸走了,还是它已经芬芳殆尽,我没有再嗅到袭人的清香,取而代之的,是大海的腥腥咸咸的气息。我的心仿佛也被熏咸了。
的确。
 
1987年12月于北京


水下运动会

 

晚上八点过后,艇文体委员、声纳兵小沈用麦克风向全艇宣布:“运动会现在开始!”于是在《运动员进行曲》的乐曲中,一个别开生面的运动会在水下――我们远航的潜艇里举行。

我们这个运动会没有统一的竞赛场地,项目也很简单,每个人都是观众,每个人又都是运动员。裁判员当然是由艇指定的专人来当啦,但他们也参加比赛。上过潜艇的人都知道,潜艇里非常狭窄,几乎连做操的空间都没有,所有比赛项目都是因地制宜而设:利用舱室里纵横交错的管路做单杠,进行“引体向上”;利用工具箱做依托进行“扳手腕”;利用机械装置之间的地板空间进行“俯卧撑”、“下蹲”、“举哑铃”等等。裁判员分成几个组,到各舱室临场裁判记录成绩,然后把各舱各项目的成绩汇总起来,成绩最好的舱室获团体冠军,下面再分个人全能冠军和个人单项冠军。

一般情况下,潜艇在水下航行,舱室里都是静悄悄的,犹如走进一片寂静的大森林,偶尔从声纳室传来几声鱼叫,就像是林中婉转的鸟啼。但此刻潜艇里却热闹非常,这倒不是开运动会的缘故,而是因为内燃机正在工作。内燃机工作的标志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,在机舱里说话根本听不见,只能打哑语。为什么不在白天舱室平静的时候开运动会,而要在晚上内燃机工作的时候?道理很简单:白天潜艇用电机在深水中航行,舱室里虽然安静,但这时艇内的温度很高,空气也不好,在这种情况下,自然是不宜开运动会的。到了晚上七八点钟,天就黑透了,潜艇悄悄浮近水面,在八米深度航行,然后升起空气筒,启动内燃机给蓄电池充电。启动通风机给全艇舱室通风。这时候潜艇里的气温是凉爽的,空气也是新鲜的,所以潜艇在远航中大部分娱乐性活动都安排在这个时候进行。

文体委员小沈是这次水下运动会的总裁判。他宣布完比赛规则来到一舱,这里的比赛已经开始。一舱是鱼雷舱,平常是全艇空间最大的舱室,可是现在,雷架上全部装满了备用战雷,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了。中间过道只能走一个人。舱的“引体向上”是在舱室后部进行的。小沈刚一钻过防水门,就看见头上高压气管上吊着瘦瘦的一个人。是鱼雷兵小曹。其他的人全都傻傻地看着他。裁判员在一旁报数:“……三十五……三十六……”

小曹是个湖南伢子,不久前刚从潜艇学院水兵训练团毕业。他的运气好,上艇不久就赶上潜艇要远航,非常荣幸地作为“超编人员”到海上来了。他人长得极瘦,胳膊、腿、还有那根脖子,都长长细细的,撩起衣襟儿瞧瞧,两侧肋骨赛搓板儿。开始大家都担心,远航一个月,会不会把他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?他非常英雄气概地扬扬手:“冇得事哟,我身体好着哩!”等到了海上,大家放心了,这伢子能吃能睡还不晕船。现在他吊在高压气管上,直到完成了一百个“引体向上”之后,他才松了手,像一片树叶,轻飘飘地落到地上:“够了够了,这个纪录也够保持十年的了!”是啊,一百个“引体向上”对于出了十多天海的潜艇员来说,实在是个天文数字。

“这样不合理,‘引体向上’应该分'瘦肉型’和‘肥肉型’两个等量级……”水兵们七嘴八舌叫起来。

“这个问题值得考虑。不过,‘肥肉型’的在别的项目上也占便宜嘛。”小沈说。

果然被小沈言中,五舱的轮机兵,身高168,体重二百斤的大刘在举哑铃的比赛中一口气也来了一百下。而他的“引体向上”,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来了十下。离开五舱,众人笑他:“大刘那一身肥肉真是负担。”他却拍着肥硕的胸脯说:“是顶天立地的汉子,不乐意吊在那上面受罪!”他那滑稽的憨态立刻逗起一片欢乐的笑声。

一小时之后,各比赛项目全部结束。小沈把各舱的成绩单收集起来,带着他的助手,回二舱去了。裁判小组将在那里进行最后评议,然后宣布比赛结果。

内燃机仍在不知疲倦地吼叫着,疲劳的艇员们静静地靠在舱室的角落里小憩。汗水透湿了他们身上的亚麻背心和短裤,但是每个人的脸上,却都显露出饱满的精神和昂扬的斗志。扬声器里,传来了小沈宣布成绩的声音……

 

1988年12月于北京